萍踪传书(作者:李敏)序言
题记
当今移民之风方兴未艾之际,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飘洋过海之心路历程,多少有点东方马可波罗的僭越之意。本人旅居海外二十余载,周游列国以数十记,这样的人生旅途不乏异域历史断代的见闻,而并非仅仅是谋生之途,也不只是物理概念上的壮观瞻生妙趣的外国游记。面对历史长河和大千世界的浩瀚时空,个人的经历和命运实在微不足道,“萍踪传书”系一条将诸国文化人间百态昭于世人的项链,书中的主人公只是其中默默无闻的细线,用以串联起璀璨夺目的颗颗珍珠。
美国和加拿大自然是既定目标,首先我们把目光放在美洲。前西班牙殖民地尼加拉瓜共和国,是中美洲联邦中的穷困户,刚和中国建交不久。在历史上,美军曾经在尼加拉瓜建立过基地。当时,反美的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推翻长达四十余年的亲美总统索摩查,取得国家政权,和美国关系非常紧张。我们走进使馆,没有找到中国翻译,正在犯难之际,一位肤色略为黝黑的外国人,招呼我们坐下。
这位态度和蔼的先生,正是上任不久的大使,既没有文秘又没有随员,是见过的最两袖清风的外交官。他说,除了新华社记者,很荣幸能够第一次接待两位因私申请签证的中国公民,我们不免感到受宠若惊。填写了表格以后,大使先生请我们等候了一会儿,因为他的使馆印戳锁在首饰盒之中,亲自上市场买菜的太太带走了钥匙,看来虽然贵为外交官夫人,过日子照样需要闪转腾挪,精打细算。
富有戏剧性的是西萨摩亚签证。我们的注意力曾经一度集中在澳洲和新西兰。从一九八六年圣诞节起,澳洲放宽了入境管制,中国学生如能一次性付清学费,就可以获得签证。我们没有钱,设想了一种可能,即先行争取其周围岛国的签证,然后以过境名义进入澳洲和新西兰。
人生有涯,知识无限,签证工程涉及不少学问。在北京国际海员俱乐部查阅外交手册,我们发现所有和中国建交的南太平洋岛国,都是非常驻性质,也就是说,虽然有外交关系,然而在北京没有常驻机构和外交人员,委托一些在历史上有特殊关系的国家,照看在华利益和代办业务。西萨摩亚的签证业务,正是由前宗主国新西兰驻华使馆代理。
萨摩亚群岛,位于南太平洋波利尼西亚群岛中部,分为西萨摩亚独立国和东萨摩亚两部分,东萨摩亚为美国在南太平洋的属地。群岛上除了土著居民,早在十九世纪就有了华裔和华侨。我们不禁纳闷,当年他们是如何过去的?是候鸟?还是风吹过去的种子?太不可思议了。
从资料上看,西萨摩亚人口只有十多万,首都阿皮亚才3万人。西萨摩亚又称“椰子之国”,盛产椰子和可可,世界各国都用此来制作高级巧克力糖。海洋的绿色波纹,火山和热带雨林气候,在我们脑海中勾勒出一派典型的热带风光。非洲没去成,能到南太平洋赤道岛国一游,也算是还了心愿。听说西萨摩亚的还是部落制社会,萨摩亚人擅长制作独木舟,很有鲁宾孙飘流记的意境,光凭这一点就够吸引我们了。
言归正传,使人浮想联翩的是旁边的美属萨摩亚,六万人口,特产金枪鱼,那就是个袖珍美利坚,有参众两院,民主党共和党两党制,仿效得惟妙惟肖,还全民免费医疗保险。如果能够远渡重洋,进入这个南太平洋群岛,即使去不了澳洲和新西兰,滞留西萨摩亚冻不着饿不着,据说当地人的食物,主要是满山遍野的香蕉和面包果,用烧红的卵石来烧烤野味。实在熬得不行,搞一艘独木舟,趁着月黑风高偷渡东萨摩亚,也就算圆了去美国的梦。
通过新西兰驻华使馆,我们向西萨摩亚提出了申请,同时也申请了赴新西兰旅游签证。一个多月以后,新西兰驻华使馆通知我们,因为没有经济担保人,新西兰签证被拒绝,不过,使馆接到西萨摩亚政府回复公函,我们的签证已被批准了。这下子,新西兰使馆陷入两难境地。
如果按照授权发出西萨摩亚签证,由于没有直达航班,我们就必须在新西兰过境转机,这样就有赖在新西兰的可能。如果拒绝发放签证,立即会遭到我们的抗议,扣押签证显然是漠视和侵犯西萨摩亚的主权。领事查阅了半天有关的领事条例,要求我们持有中转澳洲前往西萨摩亚的机票,就可获得西萨摩亚签证。
澳大利亚航空公司出场的是一个经理,白人,一脸的蔑视,用盎格鲁撒克逊的高傲口吻,坚持我们得先有西萨摩亚和新西兰的入境签证,才能发售机票。新西兰使馆和澳大利亚航空公司之间的推诿,归根到底是双方都害怕中国人跑进各自的国家。新西兰临时代办是个重磅女人,却有着天籁般的嗓音。最终还是她拍了板,“好了,大家都精疲力尽了,先生们,我们也不再为难你们了,不过也请你们帮个忙。”
新西兰临时代办让我们前往日本航空公司,办理北京-东京-悉尼-阿皮亚(西萨摩亚首都)的订票单,然后凭此单新西兰使馆换给我们西萨摩亚签证,这样一来,通过日本航空公司,新西兰将我们两个“祸水”泼到澳洲。不过有趣的是,当我们拿到盖有新西兰驻华使馆公章的西萨摩亚另纸签证(签证不是加盖在护照上,而是特制的一纸公函),仔细阅读上面的英文说明,发现我们已经有了新西兰过境权。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进入该国,这可不是新西兰驻北京使馆的初衷,因为就在一个月前,我们申请新西兰签证是被拒绝的。
澳大利亚是个金色的梦境,至少对于当时的我们是如此。西萨摩亚旅游和新西兰过境签证的成功获得,无疑使我们士气大振,增强了进军澳大利亚使馆的底气。当时,北京的澳大利亚使馆就像个热门的舞厅,年轻人趋之若鹜,人满为患,几乎清一色是奔着留学签证而来。
坐镇签证处的中国秘书,是一位很年青的阳光姑娘,敏捷又不失干练,人们不禁为其动听的地道京腔所倾倒。看见我佩戴红色的交大校徽,她对我们颇有好感,对我们护照上的各色签证十分好奇,笑道:“你们够可以的,洲际旅行,真让人羡慕。”
因为申请澳大利亚过境签证,我们的表格得以破格优先提交,免除排队之苦。不大一会儿,领事部签证官员召见,是一位举止斯文的中年妇女,很有礼貌地说,”先生们,你们要去的是奥地利,而不是澳大利亚。”表格退回一看傻眼,原来在匆忙中,竟把英文版旅游年鉴的奥地利一家五星级酒店资料,填写到表格中“在澳洲逗留期间留宿何处”一栏。奥地利和澳洲的英文名字仅一字之差,鬼使神差,也就没有去成大洋洲。后来去了欧洲,最终落户了奥地利,也算是阴差阳错的缘分,莫非是预兆和天意?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们转而注意欧洲大陆。当时还处于冷战时期,欧洲分为两大阵营。西欧当然暂且不能碰,东欧诸国是我们的首选。有枣没枣的打它一杆子,先后走访了东德,波兰,南斯拉夫,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捷克斯洛伐克使馆,得到的是千篇一律的标准答案,就是必须先有东欧任何一国的签证,才能获得其他国家的入境许可,但是,就是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开个先例。
真是世态炎凉,尽管本是同根生,均属社会主义大家庭,东欧各国并不怎样待见中国兄弟。华沙条约组织的成员国,简直就是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插不入。这可是我们原先预料不到的。当来到最后一个东欧国家匈牙利使馆的时候,我们几乎都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亲自接待的是一位匈牙利签证领事,令人惊讶的一口纯正普通话,他很愉快的接受我们对他中文水准的恭维。这样,大家的交流没有语言障碍。早年他是布达佩斯大学的汉学教授,我们讨论中欧对比文学,就像学术论坛邂逅的中外学者。他的业余爱好就是旅游,对我们已取得签证的国家,大感兴趣。最后这位外交官刮目相看,欢迎我们做客匈牙利。柳暗花明又一村,东欧大门从此洞开,因为有了匈牙利的签证,我们很快得到其他所有的东欧国家的入境许可,包括蒙古和苏联。
《萍踪传说》已经在中国大陆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并在上海书城上架,被上海图书馆等国家和公共图书馆收藏。
赞赏
长按向我转账
受苹果公司新规定影响,iOS版的赞赏功能被关闭,可通过转账支持。
白癜风系统检查项目十月中科白癜风专家会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