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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际米兰
埃雷拉声称没有受到拉潘的影响,自己独立发明了清道夫,那是“年前后”在法国的一场比赛。当时他在WM阵型里踢左后卫,比赛还剩15分钟时,本队1-0领先。这时埃雷拉察觉到对方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于是建议左前卫撤回来踢自己的位置,自己则移到腹地,到中后卫身后保护。他说:“踢球时我就有这种想法了,而且我们赢了,当教练后我想了起来。”这个故事可真可假,因为埃雷拉肯定不反感为自己的传奇经历增光添彩,但无可争议的是,埃雷拉成为了链式防守的教父,而且这一战术为他带来了两座冠军杯。罗科的嗜酒和大块头跟这种体系的精神气质格格不入,而埃雷拉瘦消挺拔、纪律严明,堪称链式防守的人格化象征,按记者切德尔纳的描述,连他的头发也总是“看起来太黑了”。
埃雷拉的出生地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具体时间仍然不明。他父亲是一位来自西班牙的移民,据说给埃雷拉办新生儿登记时太晚了,为逃避罚款出生日期填了假的。后来埃雷拉自己又将出生证上的年改成年,至少他妻子是这么说的。他父亲是个木匠,用他自传中的话来说,是“跟耶稣一样”,也是个支持无政府主义的工会会员,母亲是位清洁工,被他描述为“不识字但智慧非凡”。
埃雷拉的母亲。
也许是为了逃避政府的迫害,全家在埃雷拉四岁时搬到北非摩洛哥,在那个地方,白喉险些让他丧命。后来,即将前往巴萨担任主教练时,他从一次飞机失事中死里逃生。似乎这些经历让埃雷拉确信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上天选中了自己当负有使命的领袖,这个想法体现于他苦行色彩的生活方式:在国际米兰训练营,他房间里仅有的饰物是副十字架。白喉痊愈后,他的力气大了许多,十几岁就成了体格很棒的出色后卫。年,死神最终降临到埃雷拉头上,去世前五年他接待了西蒙·库珀,在交谈中说:“从十四五岁起,我就跟阿拉伯人、犹太人、法国人还有西班牙人一起踢球,生活就是学校。”
埃雷拉正式开始足球生涯是在卡萨布兰卡竞技,根据他在自传里的回忆,自己很快被“在穷国翻石头找东西的球探”发现,然后转会去了巴黎,先后为红星93和竞技俱乐部踢球,作为后卫两次入选法国国家队。埃雷拉的球员生涯从未显露出会出类拔萃的迹象,而且25岁那年膝盖受重伤后便戛然而止。他对自己的命运有敏锐感觉,不出所料地从这次挫折中挖掘出积极意义,“作为球员我很可悲,可我有自己的优点,大牌球员当上教练后都有些自以为是,有些事他们天生就会,而且干得那么漂亮,但不知道怎么教给别人。我就不一样了。”
年,埃雷拉(后排右三)效力于卡萨布兰卡竞技,位置是中锋。
二战结束后,埃雷拉成为业余球队普都的教练,闯出名堂后转投法兰西俱乐部(StadeFran?ais),同时在国家队为主帅巴罗担任兼职助手。那会他第一次获得“巫师”的绰号(即TheWizard,等他到意大利的时候,这个称号翻译成了“IlMago”)。埃雷拉讨厌这个头衔,认为贬低了自己的成就。他说:“巫师这个词不属于足球,‘热情’和‘力量’才是足球词语。我获得的最高赞誉是说我每天工作30小时。”对运气这个概念他同样不屑一顾,职业生涯临近尾声时,16个大赛冠军在握的埃雷拉讲了这番话:“他们问到幸运时我很讨厌,我不相信好运。某个人二十年间拿了那么多冠军,还能是因为好运?谦虚地说,世界上没有哪个教练拿的冠军比我多。我的经历前无古人。”在埃雷拉看来,一切都是可控的,一切都可以改善。从这个方面看,他是现代教练的第一人。也许古特曼追随查普曼的脚步树立起了对教练的追捧,但定义了何为教练的是埃雷拉,是他展现出了教练的作用能有多大。“当我起步时,教练还在干为球队拎包的活,是我让他们获得了实至名归的位置,挣到了理所应当的收入。”
年,同比利时的比赛前,法国队合影,左一为埃雷拉。
埃雷拉不仅是优秀的战术师,还是完美主义者,球队事务的方方面面都要插手。他控制球员的饮食,建立“集结”制度——赛前将球员禁闭在训练基地,还是运动心理学先驱。每天早晨,他不到7点就起床做瑜伽,口中念念有词:“俺强壮,俺淡定,俺英俊,俺啥都不怕。”他将励志标语钉在更衣室墙上,“战斗还是踢球?踢球并战斗!”,“为自己踢球只会给对手帮忙,为全队踢球才是为自己踢球。”埃雷拉鼓励球员每天睡上12小时,自己很少9点以后上床。用布雷拉的话来说,他是“小丑加天才,粗人和苦行者,苏丹和信徒,贪得无厌的好父亲……土里土气,才华横溢,自大狂,保健迷。”
年拍摄于罗马,埃雷拉坚持了50年晨起做瑜伽。
埃雷拉执教时,国际米兰张贴的标语,左边的清晰易懂,右边的是:防守,进攻。
年,法兰西体育会的老板将球会出售,埃雷拉去了西班牙。起初他短暂执教巴拉杜利德,接下来成了马德里竞技主教练,两夺联赛冠军后辗转于马拉加、拉科鲁尼亚、塞维利亚和葡萄牙球会贝莱伦塞斯,最后来到巴塞罗那。在巴萨,埃雷拉第一次从欧洲战场获了冠军。前任巴尔曼尼亚带队打进博览会杯决赛,甚至指挥了在斯坦福桥2-2战平伦敦全明星队的首回合,但因为联赛战绩糟糕被解雇了,于是埃雷拉就来了,在他的激励下,次回合6-0大胜的巴萨将冠军收入囊中。
埃雷拉承认自己继承了“一批非常杰出的球员”。他说,“就是得在参加的各项赛事里全部夺冠,皇马在国内外赢的那些冠军已经吓住了球队。”于是他开始树立球员的自信,不光靠激励人心的口号,还有鼓捣自己异国情调的一系列仪式。他说:“太多教练只是球员上场前拍拍他们肩膀,或者偶尔来一次爱国主义演讲,作用无非是让某些球员热情高涨了,可全队的身上都没了热乎劲。”
开球前给球员分发的草药茶,据说里面有从南美或阿拉伯传来的神药。登场前,埃雷拉把全队召集起来围成一个圈,轮流朝每个人扔球,跟他们大眼瞪小眼,问,“我们会怎么踢?我们为什么会赢?”每个球员都来了一遍后,大家将手臂搭在身边队友的肩膀上,斩钉截铁地高呼,“我们会赢!我们一起做得到!”前锋苏亚雷斯认为,吃饭时酒要是溢出来了,那下场自己就会进球。一些关键场次前,埃雷拉就在全队聚餐时故意碰倒自己的杯子,于是苏亚雷斯用手指蘸被酒浸湿的桌布,然后戳自己的额头和脚。
埃雷拉去国际米兰前,这些仪式已经更为复杂,他觉得俱乐部上下气氛太冷,琢磨着改善改善。比赛前,埃雷拉拿着一个球站在中圈正中,球员向那走过去,高喊:“把球给我!把球给我!”埃雷拉解释说:“赛前碰球非常重要,球员会紧张,比赛重大观众又那么多,但球可是他们的生命。于是我让球员相互拥抱。不是亲吻,就是拥抱!我告诉他们,‘我们都在一条船上!’然后他们换上球衣,我会说,‘互相说话!应答回去,一起说话!’一个运动队,一个大家庭!”
埃雷拉执教巴萨时的球风显露出极高自信,他用内锋踢边前卫,整个中场都创造力十足。-59赛季,巴萨34轮联赛攻入96球,以4分优势登顶西甲,接下来的赛季他们轰进86球,凭净胜球优势力压皇马蝉联冠军。但是,赛季即将结束时,巴萨在冠军杯半决赛中被皇马以6-2的总比分淘汰,埃雷拉被炒了。他离开是在对皇马的两回合比赛之间,重现了到来时的一幕:在博览会杯决赛的两回合之间上任,巴萨力克来自英国的对手后捧杯。欧冠失利后,球迷在宾馆攻击埃雷拉,可等他被解雇了,他们将埃雷拉扛在肩上沿兰布拉大街游行。那个时候,他可能是欧洲足坛最受追捧的教练,只有古特曼能跟他有一争。
年8月24日,埃雷拉执教的巴萨6-1战胜伯尔尼青年人,后排左起:拉马莱茨,奥利维拉,Brugue,塞加拉Segarra,苏亚雷斯,Gensana,埃雷拉;前排左起:Tejada,柯奇士,埃瓦里斯托,库巴拉,齐博尔。
埃雷拉在众多邀请中选择了最丰厚的,前往米兰城执教国际米兰。球会主席安杰洛·莫拉蒂刚刚在过去五年里赶走了十二位教练。埃雷拉承诺了莫拉蒂无比渴望的成功,同时也提出创纪录的3万5千英镑年薪。埃雷拉说:“有些情况下,昂贵的选择能变得便宜,便宜的可能会非常昂贵。”事实证明了这番话有多正确:他到国际米兰的头一个赛季,门票收入增加了五倍。
莫拉蒂和埃雷拉。
来米兰城后没几周,埃雷拉就跟球员妻子见了面,向她们解释,自己希望球员遵循的营养要求和日常生活习惯非常重要。埃雷拉想实现全方位控制,哪怕自己实行的“集结”非常不受欢迎——将队员集中在阿皮亚诺·詹蒂莱基地。后卫布尔尼奇说:“这种想法是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上,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管。”“集结期间你不能离开,就是训练、吃饭和睡觉。闲暇时除了玩牌没事可做。所以到头来你会只想着下一场比赛。这种做法的问题在于,偶尔来一次还好,但太过频繁的话,球员真的很苦。”
从睡觉,训练,饮食,到每场比赛前夜给球员吸氧,一切都有严格规定。英国前锋希钦斯说,离开埃雷拉的国际米兰“像从一支嗜血军队脱身”,他还讲述了自己、苏亚雷斯和科索被球队大巴丢在训练场的经历。因为三人在越野跑中落在后面,大巴没等他们跑到终点就开走了,六英里的回城路,三人不得不自己走回去。连当家球星马佐拉都承认,有时候埃雷拉对备战太沉迷了。他说:“(-67赛季)冠军杯击败瓦萨斯后,我们在淋浴间聊起会不会休息两天,因为我们基本上是住在了营地里。可惜埃雷拉正在一旁听着,他对我说:‘不管你们觉得自己有多成功,永远得脚踏实地。’没人再说话,我们都回到了阿皮亚诺·詹蒂莱基地。”
埃雷拉带领球员进行某种仪式。
要绝对服从纪律,任何挑战他权威的人都会被无情镇压。在巴塞罗那,埃雷拉称匈牙利前锋库巴拉是“我知道的最伟大球员”,但将其放逐,说酗酒毁了库巴拉的的状态,动摇了球队的军心。为库巴拉辩护的人表示,埃雷拉是在消除对库巴拉的狂热崇拜,正是这种崇拜,让库巴拉在球会里获得了与球员身份不相称的影响力。埃雷拉来到国际米兰后,相似的一幕出现了,因为安杰利洛混乱的交际应酬,埃雷拉抛弃了这位在-59赛季33战进33球的阿根廷前锋。即便是著名的自由人皮济也不能高枕无忧,年,质疑埃雷拉的决策后他被卖到瓦雷泽。埃雷拉说:“是有人控诉过,说我对球员专横、毫不留情,可我只不过是采用了后来每家球会都模仿的做法:努力,完美主义,体能训练,饮食,还有每场比赛前集中三天。”
备战工作扩展到为对手编写卷宗。球员对自己要对付的人了如指掌,据说他们不用看照片,光是按埃雷拉的描述就能认出要对付哪个人。年,苏亚雷斯从巴萨加盟国际米兰,身价世界第一,在他眼中埃雷拉的执教方法是破天荒的。“他对体能和心理的重视程度闻所未闻。那会人们还是觉得教练无足轻重。他几乎羞辱了那些最好的球员,让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出色,并且表扬另一些球员。他们的劲头就都上来了——有的想证明他对了,有的想证明他错了。”
埃雷拉治下的第一战是5-1痛扁亚特兰大,下一个客场他们6-0横扫乌迪内斯,接下来5球大胜维琴察,这个赛季最后排名意甲第三,34场比赛攻入73球,进球数只比尤文图斯少。第二个赛季,国际米兰晋升亚军,但对安杰洛·莫拉蒂来说还不够。夏天时,他都把法布里请到阿皮亚诺基地了,想把埃雷拉的帅位交给他,只是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让法布里回家。安杰洛·莫拉蒂告诉埃雷拉,还有一个赛季的时间用于履行承诺。是在这个时候,埃雷拉决定必须得改变,他说:“我拿掉一个中场球员,让他在后卫身后扫荡,放飞左后卫参与进攻。进攻时,所有球员都知道我的要求:飞速纵向打击,不超过三脚传球就打到对方禁区。向前传时丢球不会有问题,但横向传球丢了球,你会付出被攻破球门的代价。”
插图2
大国际米兰
Inter国际米兰
sarti萨尔蒂
picchi皮济
burgnich布尔尼奇
bedin贝丁
guameri瓜内里
facchetti法切蒂
suarez苏亚雷斯
jair雅尔
mazzola马佐拉
corso科索
peiro佩罗
整个意甲生涯只进一球的皮济是位勤勉的清道夫,布雷拉将其描述为“一位防守的导演……从不随意传球,视野无与伦比”。瓜内里是个上抢型中后卫,右后卫布尔尼奇跟他并肩作战。马拉代伊说:“到了这时候,许多球队在运用回击手,通常由右边锋充当,这就意味着左边锋更具攻击性,经常内切射门。意大利足坛许多伟大前锋都是这样开始的,其中最著名的是里瓦和普拉蒂。”
这样一来,加盟时还在踢前锋的左后卫法切蒂就更自由了,可以向前推进,因为他盯防的对手容易退守。马拉代伊接着说:“雅尔的位置在布尔尼奇前面,他的防守算不上多出色,但是能回撤,因为他喜欢冲向对手,身前需要空间。在左路,法切蒂前面是非常有创造力的科索,科索速度不是最快,攻击力也不是最强,但能够破解对方防线,是联系前面那几个家伙的纽带。塔格尼或后来的贝丁坐镇在防线的前面,跑动量最大,防守任务也最重,他身边的苏亚雷斯视野出色、长传精准。国际米兰赢得控球权后,重启进攻的典型套路是这样的:要么传给雅尔,由他带球进入空旷区域,要么交给苏亚雷斯,由他从拖后地带送出越过中场的长传,直接输送给马佐拉、中锋(吉亚科莫或米兰尼,两人都天赋平平)或从右路内切接球的雅尔。
法切蒂是关键,当埃雷拉面对谴责自己消极的言论时,正是法切蒂为他提供了最好的辩护。埃雷拉说:“我发明了链式防守,问题在于大多数模仿者都模仿错了。他们忘了包含我的链式防守所包含的进攻原则。我有清道夫皮济,但也有法切蒂——第一个进球数媲美前锋的边后卫。”这种说法略有夸张,法切蒂的联赛进球只有一个赛季达到了两位数——但是他沿左路的迅猛突进足以揭穿那种假象:说埃雷拉习惯了用一个自由人加四个防守型盯人后卫。
很难质疑埃雷拉这套战术体系的威力。他们在年、年和年称霸意甲,年只是附加赛输给博洛尼亚才错失意甲冠军,年和年成为欧洲冠军,年打入冠军杯决赛。然而,香客利如此痛恨埃雷拉和链式防守,不单是因为大国际米兰的骄人战绩,即便再考虑到他们为人所知的死守。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些辉煌伴随着阴谋诡计。
年5月26日,圣西罗球场,涌入场内的国际米兰球迷抬起法切蒂,庆祝莫拉蒂入主后的第一个意甲冠军。
甚至在巴塞罗那时就传出了流言蜚语。当地记者被埃雷拉乖戾的行事风格伤害后,开始叫他“药罐子教练”,尽管当时球员否认了指控,但之后发生的事让传闻有了凭证。埃雷拉执教时从青年队晋升到一队的中场球员福斯特回忆说,埃雷拉“对自己的工作很严肃,但非常幽默,知道如何让球员发挥出最高水平,说他给我们吃药的传闻全是撒谎。他就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学家。”
年,埃雷拉和福斯特(左二)、苏亚雷斯(左三)等巴萨球员。
翻译: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