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外交官们拥有普通人渴望的“生活在别处”的资格，却也被附加了“有家归不得”的乡愁。当他们聊起自己的家与国，便都不自觉地变身为最可靠的旅游推介大使。

英国一家知名网站调查显示，外交官与矿工、维和士兵被认为是当今社会三大最危险的职业——从注射脑脊髓膜炎疫苗、黄热病疫苗等开始，他们长期身在异国他乡，工作中要处理错综复杂的外交问题，也往往没有工作日与节假日之分，水土不服、生活上的各种不便、疟疾、战乱地区的安全以及小孩的教育与适应等问题接踵而至，有时甚至要面对生死考验。

在采访中我们尽力贴近细节，揭秘了马耳他、萨摩亚、斯洛伐克、匈牙利、瑞士等五国驻华大使的外交视角，寻迹在他们视角中的私享目的地。

五国驻华大使的私人旅行指南

马耳他、萨摩亚、斯洛伐克、匈牙利、瑞士

文/阿饼采访/

首刊发于《新周刊》第期／4月1日刊

据说，恋家的人是做不了外交官的——从被通知驻外到出发到埠，他们往往只有一个月时间做准备，其间还要深度了解派驻国的情况。

英国一家知名网站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外交官与矿工、维和士兵被认为是当今社会三大最危险的职业——从注射脑脊髓膜炎疫苗、黄热病疫苗等开始，他们长期身在异国他乡，工作中要处理错综复杂的外交问题，也往往没有工作日与节假日之分，水土不服、生活上的各种不便、疟疾、战乱地区的安全以及小孩的教育与适应等问题接踵而至，有时甚至要面对生死考验。

如果派往欧美等国，也不一定就能过上称心如意的生活。发达地区的开销大，驻外补贴往往比落后地区少，住房、子女教育等庞大花费，往往不是单薪的外交官家庭所能负担。

有位外交官夫人就曾形容格林纳达是个“恶魔岛”，“每天到机场看班机起降，希望其中一架可以把我载走”。

《外交官们》TheAmbassadors小汉斯·荷尔拜因（约-）一位以冷静而优雅著称于世的画师。艺术作品中对《外交官们》的肖像描绘。左边是法国年派驻英国的大使丁特维尔（JeandeDinteville），右边是特意前来看望他的朋友，身兼外交官、主教数职的塞尔维（GeorgesdeSelve），画作是对他们二人此次会见的纪念。

外交官真的不恋家么？他们拥有普通人渴望的“生活在别处”的资格，却也被附加了“有家归不得”的乡愁。

所以，当这些国家官员聊起自己的国家与家乡——那些存留在记忆深处的教堂钟声、鱼汤味道和亲友的笑脸，他们便都不自觉地变身为最可靠的旅游推介大使。

年2月，来自马耳他、萨摩亚、斯洛伐克、匈牙利等10国的驻华大使及官员齐聚西安，他们在参观秦兵马俑博物馆、城墙、碑林等中国名胜时，也分享了自己国家最值得前往的小众目的地。

（一）斯洛伐克：童话里的城堡不是骗人的

很多中国人对斯洛伐克的了解，可能还停留在它是一个中欧内陆小国。其实斯洛伐克除了“欧洲心脏”的地理优势，还是欧洲城堡最密集的国家。

堪称“城堡之国”的斯洛伐克，目前拥有大约处登记受保护的城堡和遗迹，以及约处庄园房屋和高楼。

波切尼斯（Bojnice）便是斯洛伐克大使杜尚·贝拉（DusanBella）极力推荐的城堡。“它很浪漫，离我家乡不远，在整个欧洲都很有名。”

波切尼斯城堡可以说是全斯洛伐克境内最受欢迎的古堡。这座哥特式大建筑之所以如此著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此处发生的一段传奇爱情故事。如果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童话里的城堡却从不说谎，用数百年时间封存了那些悲欢离合。

传说在19世纪末，这座城堡的最后一位主人爱上了一位法国姑娘，姑娘的父亲却要求堡主重新装潢城堡，直至满意才将女儿许配给他。一片赤子之心的男主人公前后花费了整整22年，才将城堡改建一新。只可惜竣工之时，姑娘早就另嫁他人。这位伤心人只好守着华美的城堡，度过孤独的一生。

博伊尼策城堡则被认为是最美丽的城堡。这座城堡里的塔楼和宫殿有着陡峭的尖顶，远望过去，城堡童话般的轮廓如同王冠。城堡内黄金大厅的天花板完全按照威尼斯美术学院的天花板修建，可谓一件瑰宝。

除此之外，特伦钦城堡是斯洛伐克最大的城堡群之一；斯皮什城堡则是中世纪中欧最大的城堡，其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年——当时它是建在通往波罗的海重要贸易通道上的一座皇家城堡。

杜尚·贝拉认为西安和斯洛伐克的某些城市有些相似。“西安在过去数百年里是中国的都城，而斯洛伐克也有这样的古都。”

例如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迪斯拉发，人口仅50多万，就已经是全国最大城市。布拉迪斯拉发的生活气息渗透在每一处细节中，老城鳞次栉比的咖啡馆和酒吧里到处是悠闲的人们，步行街上的老式观光车往来穿梭。

首都以外的其他地方更会让旅人感受到时间的停滞。例如隐匿在中北部深山里的“世界遗产”契齐玛尼村，还保留着许多传统村落，当地人会捧着面包和盐来迎接远方来的朋友，寓意着主人即使清贫到只有面包和盐，依然对朋友无私款待。

（二）匈牙利：中国胃在欧洲的家

匈牙利驻华大使馆前副大使纳吉·加布尔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一句中文是“马到成功”——因为他属马。

大使对中国文化的造诣可不只在语言上，他对中餐的认识已细致到分地域！听听这位国家级吃货对中餐的评价：“中国菜各有特点，我都挺喜欢的，像川菜以辣著称，粤菜甜一些，北方的菜咸一点。”

纳吉·加布尔之所以如此熟悉中餐，与匈牙利菜的“东西荟萃”风格有直接关系——它融合了欧洲与亚洲元素，结合本国传统烹饪技术，口味浓烈，稍辛辣、油腻。

匈牙利人在欧洲诸国里独有的嗜辣性，也让中国人在欧洲旅途中找到了难得的不用在酒店吃泡面的“家”。在匈牙利的每一家餐厅的桌上，都放着一种叫做paprika的红辣椒粉；在布达佩斯的中央大集市上，辣椒粉被装在五颜六色的小布袋里，不同颜色代表了不同口感，包装里还有几道传统菜肴的菜谱，作为礼物馈赠亲友真是再好不过；匈牙利人的院子里也经常挂满红辣椒，乍一看竟有点像中国北方的村庄。

纳吉·加布尔首推的匈牙利美食是渔夫汤（Halászlé）。这是匈牙利最受欢迎的一道菜，由鲈鱼、鲤鱼、鲇鱼等淡水鱼加上洋葱和红辣椒熬制而成。它鲜香的关键在于使用高汤，这点和很多中华美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过去，渔夫们将该烹饪方法视作秘诀，看似简单的配方中蕴含了大学问，合适的辣椒、洋葱、鱼、其他香料以及水的比例、烹调火候都会影响鱼汤的口味。

匈牙利的两条大河多瑙河、蒂萨河以及巴拉顿湖，是重要的产鱼区，19世纪的时候形成了三个地区十余个不同地方特色的鱼汤风味。因此，在匈牙利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做渔夫汤的高手。

除了渔夫汤，匈牙利还有另外三道国菜值得一品：稠汁炖肉（Porkolt）、鲜奶油炖鸡（Chickenpaprikash）和牛肉炖土豆（Goulash）。

布达佩斯的蓝色多瑙河是中国人相当熟悉的文艺意象，纳吉·加布尔则推荐了游客少、风景不亚于多瑙河的巴拉顿湖。这是中欧最大的湖泊，由于匈牙利是一个内陆国家，巴拉顿湖有时也被戏称为“匈牙利的大海”。这个湖泊拥有相当好的葡萄种植优势——独特的小气候、名为“二次阳光”的加倍阳光照明强度，所以这个区域也是匈牙利最主要的葡萄酒产区之一。

每年8月中旬是到访巴拉顿湖的最好时间，当地会举办巴拉顿菲拉德葡萄酒节，你不仅可以报名参加南巴拉顿地区的葡萄酒巡游，还能品尝到获奖无数的好酒，如贵人香、蓝根和灰品乐，以及匈牙利特有的品种“羊尾巴”（Juhfark）与“全盛”（Cserszegif?szeres）。

（三）马耳他：穿越历史而来的“比特币之岛”

马耳他驻华大使卓嘉鹰（JohnAquilina）显然很懂游玩中国的正确打开方式：“不用刻意去人多的景点，背上背包，去乡村转一转，探索文化与民俗，和当地居民聊一聊，吃一碗农家饭，体验感就很好。”

这位年12月起任马耳他驻华大使的外交官和政治家，一直不遗余力地推动中马两国在文化、教育、卫生、民政等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但他认为一个国家或城市的自信，不能仅靠政府的宣传来彰显，而是得通过人们自发的展示来表达给游客——这最真实，也最具感染力。

在卓嘉鹰看来，跟中国相比，马耳他是典型的微型岛国——面积仅平方公里；而44万的总人口还比不上中国一个县城。相对于其他欧盟国家，中国人对其所知甚少，但马耳他一直同中国保持着紧密且友好的关系。

这个“地中海心脏”，拥有一些超过年历史的遗迹，宏伟的大教堂是随处可见的风景，优美的海岸线是上天赐予的福利。

卓嘉鹰推荐给中国人的首选目的地是首都瓦莱塔。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建造于年，是马耳他的政治和商业中心。这里的教堂、宫殿、狭窄的街道以及古老的民居，都是欧洲最好的艺术品。

瓦莱塔街景

瓦莱塔有许多有趣的别名，如“圣约翰骑士团之城”“巴洛克的伟大杰作”“欧洲艺术之城”等，但这些称呼只能反映瓦莱塔的某个侧面，无法涵盖这座城市的全部。走在瓦莱塔小巷的石板路上，听着教堂传来的钟声，你会觉得这一切仿佛从历史中穿越而来——无怪乎影视剧《权利的游戏》《特洛伊》和《终极斗士》都在这儿取景。

《权利的游戏》取景地

在卓嘉鹰的必去清单里，还包括了马尔萨什洛克港（MarsaxlokkBay）和马萨佛恩（Marsalforn）盐田。前者是马耳他南部的一座小渔村，渔民至今还每天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船出海打渔，这吸引了不少摄影爱好者前往。在渔村漫步时，你会留意到那些渔船上都手绘了“荷鲁斯之眼”，这是保护渔民免受海上危险的古老传统。

马萨佛恩是另一处拍照发圈的好去处——静谧的盐田不仅倒映着天空和云彩，仍然遵循古罗马时代做法，从海中提取珍贵矿物质的作业方式，也是绝佳的摄影主题。

不过，马耳他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老。早在年，马耳他就已经在斯利马镇上安装了比特币ATM机。马耳他的区块链公司也正在致力于将斯利马镇打造成“比特币之岛”。

（四）萨摩亚：那个“忧郁的热带”原型岛国

萨摩亚驻华大使塔普萨拉伊·托欧玛塔（TapusalaiaToomata）是驻华任职时间最长的一名外交官，“我来中国已经10年了”（笑）。

与马耳他相比，大多数中国人恐怕对“萨摩亚”这个南太平洋岛国的名字更加陌生。除了皈依基督教，萨摩亚人保留了很多传统的社会结构和习俗。这里90%以上的居民是土著萨摩亚人，属波利尼西亚人种；这里家族制度严格，每个家族至少有一个“马塔伊”（Matai，类似族长或酋长）负责管理家族、村落或地区；无论男女，都穿裙子（用一块经过加工的布裹起来，称为“拉瓦”[Lava]）；他们的主粮是芋头，住的是敞开式的草棚，叫“法雷”（Fale），被称作“最没有隐私的国家”；萨摩亚男性身体强壮，是“世界上最强壮的民族”，这里的女人都是风情万种的混血美女……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一书中描述的热带岛屿？

十九世纪的萨摩亚女子（早在二千多年前已经开始文身，而其中萨摩亚更流行一种女人专属的文身──Malu）

事实上，这个在年前就有人类定居的火山群岛，确实像列维-斯特劳斯笔下的热带岛屿那样，让你“用一种相当复杂的方式重回文明世界”。

萨摩亚历史上与中国渊源不浅。在首都阿皮亚（Apia）法爱尔大街的“唐人街”，有中国南方典型的骑楼，满街都是中英文对照的招牌，是全国的商业中心。萨摩亚有华侨华裔约1万人，大约一半聚居在这条街。

萨摩亚的第一批中国人是在年以“猪仔”（契约劳工）身份发配到德国人的椰子、可可种植园劳动的华工。到年，已运来15批共多人，以广东台山、恩平人最多，也有广西人和福建人。他们为萨摩亚带来了中国先进的农业技术。不少人与当地女子联姻，传到现在已是四五代了。华裔新一代与当地社会已融为一体，有的当上了族长，有的出任议员甚至部长。

史蒂文森的旧照

在阿皮亚南郊山麓的维利马村（Vailima），还坐落着苏格兰作家史蒂文森的故居。那栋带凉廊的双层别墅里陈列着主人生前使用过的部分家具、故物以及他的部分著作，如各国版本的《金银岛》，完整地保留了主人昔日的庄严和荣誉。

萨摩亚对我国有60天免签的优惠政策（视情况还可延签数周），只可惜目前国内没有飞萨摩亚的直航航班。“大概在年我们将会开通从上海直达萨摩亚的航线，让我们拭目以待。”塔普萨拉伊·托欧玛塔说。

晚年的史蒂文森在年于萨摩亚群岛的乌波卢岛（Upolu）购买了英亩土地。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而且将它命名为维利马（Vailima）

萨摩亚—苏阿海沟（ToSuaOceanTrench）被浓密绿植与树木包围的圆形洞穴，灌满了晶莹剔透的海水。你也可以顺着木梯缓缓下降到水边，在清凉的天然泳池中畅游解暑。

（五）瑞士：“好山好水好无聊”背后的硬核优秀

大多数人提起瑞士，印象都是冠绝欧陆的阿尔卑斯山好风景、每一位当地人都温柔礼貌的“全世界最快乐国家”、遍地黄金的“世界最具经济竞争力国家”……几乎无瑕到无趣，被网友评价为“好山好水好无聊”。

这些刻板印象，瑞士驻华大使戴尚贤（Jean-JacquesdeDardel）并非不知晓。所以，让更多中国人亲身来到瑞士，通过自己的观察和体验来感受瑞士，是他于公于私的最大愿望。“一直以来，瑞士给人的形象都是一个‘安静的成功者’，但我希望的是，人们能够看到在表象之下的、真正的瑞士。”

戴尚贤与中国渊源颇深。他父亲曾任瑞士驻香港地区外交官，太太是汉学家，女儿曾在上海留学。28年前，他第一次到访中国，每每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他仍十分感慨今日中国的活力与成长。

戴尚贤认为，与中国相比，“瑞士过去非常穷，可以说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国家”。这个坐落于阿尔卑斯群山之间、德法意奥强邻环伺的蕞尔小国，既不靠海也无大河，更缺耕地，也不存在所谓“瑞士人”。有段子说：“瑞士人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不愿意做德国人的德国人，不愿意做法国人的法国人，以及不愿意做意大利人的意大利人。”

恰恰是这些早期移民——会造表的法国移民、会算账的意大利移民和会教书的德国移民，让瑞士有了制造业、金融业和现代化的大学。这几大优势成为瑞士经济的最重要引擎。

名表名店只是瑞士财富秘密的冰山一角。事实上，瑞士的化工、制药、食品、医疗器械、精密仪器、军事工业均处于全球领先位置，许多中小企业更是占据着同行业绝对塔尖的位置。

瑞士财富的另一个秘密是富而不宣。在瑞士，什么都是被隐藏的。比如瑞士银行里的钱，除了个别人，谁都不知道财富的主人是谁，大家也不愿去触碰这些秘密。作为永久性中立国，国家的意志被一种无形的不亢不卑的力量驱使着。这种精神在过去几百年里帮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躲过无数次弥漫四周的硝烟战火。

“我们一直在努力，努力克服困难，努力变得更好，通过努力获得了今天的一切。瑞士从这方面来说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范例。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认为瑞士目前的所有美好都是天生的。”戴尚贤说。

在过去，瑞士人也逃不出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他们的幸福也主要来源于物质的富足，人们为了赚钱养家努力工作。如今，比世界上大多数人更早走过温饱阶段的瑞士人，则有了对“幸福”的更多理解。

“瑞士人对于幸福的理解，逐渐开始往哲学的意义上发展。这主要体现在对家庭的重要性的认识、对环境的重视上。人们开始注意到保护环境的需要——怎样避免污染、怎样进行正确的城市建设和交通建设等。这时，幸福就不限于个人，而是同一环境下大家共同的福祉。”戴尚贤大使解释道。

把幸福从个人延展到社会，这究竟是表面的漂亮话，还是瑞士社会的真正核心，就有待大家去亲身验证一下了。

END

去野Tips：

笔者刚从欧洲结束长达一个月的游荡，跨起布袋去云游的短期取经游学，希望在创意、文化、展览、艺术、历史中开阔视角、汲取新知，会了一些老友，经历一些盗窃，一路故事可谓很长，拍了一些视频素材，近期意欲大家分享。see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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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新周刊》杂志第期文章为去野文化交流平台和新周刊合作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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