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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毛姆的短篇小说《雨》后感

文

蓝莲花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是一位英国作家，他著作颇丰，代表作有脍炙人口的《月亮和六便士》、《人生的枷锁》、《刀锋》、《面纱》等。

毛姆学过医，做过特工，游历世界，阅人无数，这些经历在他的作品中都有很深的印记。

毛姆的短篇胜过长篇，不拖沓，但人物描写很细腻，能深刻地刻画出人性的多面性。

《雨》是《毛姆短篇小说全集》七册中的开篇之作，其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雨》中的主要人物只有五位：麦克菲尔医生夫妇、戴维德森牧师夫妇和汤普森小姐。

这个短篇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南太平洋的故事，以麦克菲尔医生开篇，以他的视角展开故事的整个过程，但作者却没有用第一人称的表述方法。

读完后的感受就像，在一个古老小剧院中，毛姆带着读者观看了一部精致的舞台剧，剧终曲尽，作者离身，抛下读者，让他们沉浸在对剧中人性耐人寻味的剖析品味中。

故事的时间跨度不到一个月，重要的场景只有三个。

第一个场景，在一艘前往阿皮亚的客轮上。坐头等舱的麦克菲尔医生夫妇、戴维德森牧师夫妇是客轮上唯一职业相似，“秉性相近”的乘客，一开场四位重要的人物就出场了。

毛姆就展示了他的人物肖像白描的优势，首先对戴维德森夫人进行了描述：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脖子上戴着金项链和十字架。她身材娇小，棕褐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蓝色大眼睛上罩着一副夹鼻眼睛。尽管脸部瘦长，但看上去不仅毫无绵羊般的蠢相，倒像是小鸟一样机敏。

给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声音即高又尖，僵硬单调，就像吱吱作响的风钻，钻入你的耳朵，刺激你的神经。

这段描述，向读者展示了一位瘦小、严谨、机敏的牧师夫人的形象，读者千万不要被毛姆看似简单的描述所迷惑，他的字里行间都在为故事的展开做周密的铺垫。

戴维德森夫妇在萨摩亚以北的一个群岛上传教，岛上住着土著。因为牧师夫妇觉得：“男人将别人的妻子搂在怀里是不道德的”，因此对愚昧无知的土著的改造就从禁止跳舞开始。

经过几年的努力，戴维德森夫妇的传教工作成绩斐然，成效显著。

这时，故事切入第二场景。

帕果帕果港，主人公们需要从港口换乘去阿皮亚。因为岛上有人得了麻疹，船员也被传染了，大家需要在岛上观察两周，确保没有其他人被传染，才能上船。

这让我们想到了最近新冠肺炎的隔离观察措施，看来这在很久之前就被作为一种有效的措施运用到传染病的防治上了。

这时故事最重要的主人公——戴维德森牧师登场了。

毛姆这么描述这位主角：他生性孤僻，不爱说话，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和蔼可亲仅仅是作为基督徒不得不做做样子而已。

他长相奇特，身材又高又瘦，四肢松松垮垮，双颊凹陷，颧骨突出，脸色犹如死尸一样苍白，但嘴唇饱满、性感。他头发很长，眼窝深陷，眼神忧郁，但手形很美，手指又大又长，显得很有力量。

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的体内好像埋藏着一团火。当然，这多少也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他这种人比较难接近。

毛姆对这位传教士的描述和故事发展的过程，以及最终的结果息息相关，比如，人物的脸色、嘴唇，以及那双代表力量的大手……不信，你往下看。

雨一直下，四位主人公只有租住在房东霍恩简陋的小房子里等待船启航的通知。

这时，故事最后一个主人公也登场了，这位汤普森小姐是故事的重要人物，大约二十四五岁，身材很丰腴，虽然穿戴俗气，但人长得还算标致。她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白色大帽子，脚穿白色羊皮长筒靴，套有白色长筒袜的肥胖小腿将长筒靴撑得鼓鼓的。她冲麦克菲尔医生嫣然一笑。

人物全部出场后，毛姆笔锋一转，继续浓墨重彩地勾画故事的核心人物——戴维德森牧师。

戴维德森牧师是一个不畏艰险的人。

他懂医学，只要有人生病或发生事故，他从不犹豫，立刻出发，驾着一叶扁舟去各个小岛给病人看病，即使暴风雨肆虐。戴维德森夫人不止一次以为他已遭遇不测而悲痛欲绝。

戴维德森牧师却认为：“他们遇到困难来找我，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就一定帮忙。你们动脑子想一想，我这是在完成上帝交给我的任务，难道上帝会弃我于不顾吗？无论是狂风怒号，还是巨浪滔天，都是上帝的旨意。”

当说到他的牧师工作时，他总是充满着激情和真诚，令人印象深刻：“不仅通奸是罪恶，撒谎偷窃是罪恶，衣着暴露、跳舞、不进教堂也是罪恶。女人裸露胸部是罪恶，男人不穿长裤也是罪恶。”

为了让教区的居民，尤其是土著，深刻理解什么是原罪，并且弃恶从善，戴维德森先生运用了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惩罚，直至剥夺他们的教籍，让他们挨饿受穷。

让戴维德森太太最为自己的丈夫自豪并值得津津乐道的是——弗雷德·奥尔森的事例。

这位丹麦人当时是岛上最有钱的商人，他酗酒，对自己的妻子不忠，居然还嘲笑戴维德森牧师。

仅仅两年，戴维德森牧师就让他从相貌堂堂、身强力壮、声音洪亮，变得瘦骨嶙峋，走路颤颤巍巍、摇摇晃晃，二十年的财富积累荡然无存。

这个具有“说服力”的例证都是为了让读者更加了解这个能力非凡的戴维德森牧师，都是在为后面故事的展开打下伏笔。

楼下的汤普森小姐似乎与楼上这两对房客格格不入，没多久，她的房间就传出了留声机的声音，喝酒声、跳舞声、聊天说笑声......

这让戴维德森牧师无法容忍，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不顾个人安危地冲到了楼下，一番喧闹争吵之后，楼下的留声机依旧响起，戴维德森牧师被泼了一身酒。

这让戴维德森太太忍无可忍，她愤愤地说道，“我家先生心地善良。无论谁有困难，他都会尽力帮助。但他疾恶如仇。如果为了正义而被激怒，他会变得非常可怕。”

一场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雨越下越大。汤普森小姐的经历在戴维德森牧师的努力回忆中慢慢清晰起来，他突然记起她在伊韦雷——一个让人脸红的地方待过。她秉性难移！

但汤普森小姐依旧趾高气扬。

为了正义，戴维德森牧师要求房东警告汤普森小姐，除非停止以前的勾当，否则她就必须搬到土著人的小房子里去住。

每晚，戴维德森牧师还为汤普森小姐的灵魂祈祷。每天，戴维德森牧师都去见总督。这些似乎慢慢奏效了。

一天，汤普森小姐冲上楼，怒不可歇。她被总督警告：下周二，她必须搭乘从悉尼开往旧金山的那艘船走人。戴维德森牧师向总督施加的压力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汤普森小姐有些害怕，她只有求麦克菲尔医生帮她说情。麦克菲尔医生去向总督求情，然而总督迫于压力没有答应。

汤普森小姐变得恐惧不安。她因为之前犯过罪逃跑过，如果回旧金山，可能要坐三年牢。

除了内心的变化外，她样子变化更大，让人大吃一惊。“她身穿短衫长裙，脚上趿拉着拖鞋。她的头发通常梳理得十分整齐，今天却乱蓬蓬披散着。她整个人看上去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失魂落魄、胆战心惊，已经完全不是那个走在路上趾高气扬、对他们冷嘲热讽的女人了。”

她泪如雨下，瘫坐在地上，抱着戴维德森牧师的大腿，不停地发誓忏悔。戴维德森牧师不为所动。

大雨滂沱。

接下来的几天，戴维德森牧师形影不离、夜以继日地帮助戴汤普森小姐忏悔祷告，以救赎她罪恶的灵魂。

每天，她都面部肿胀，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脸也没洗，胡乱用湿毛巾擦了一把，头也没梳，胡乱用头绳扎了一下，身上套了件脏兮兮的睡衣。床铺也没有整理，屋内一片狼藉。

戴维德森牧师虽然疲惫不堪，但内心欣喜不已。然而他还是坚持要让汤普森小姐在那一天离开小岛，去旧金山接受惩罚。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那一天尽快到来，事情早点结束。

那一天凌晨，麦克菲尔医生正在睡梦中，他被房东叫醒，让他赶紧去处理一件事。医生首先想到的是，一定是汤普森小姐出事了。

第三个场景出现了，麦克菲尔医生急匆匆地赶到海边，看到几个土著在围观什么。他走进一看是一具尸体。

是戴维德森牧师！

牧师的喉咙已被割断，从左耳到右耳之间有一条很深的刀口，右手还拿着切割喉咙的剃刀。医生判断这是自杀。

戴维德森太太被通知了丈夫的死讯，麦克菲尔医生夫妇陪她去停尸间看了自己的丈夫，这位妻子显得异常冷静，没有掉一滴眼泪。

汤普森小姐房间的留声机再次响起，她判若两人，重新穿上了艳丽的服装。

她看到他们三人时，她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对麦克菲尔医生说“你们这帮臭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卑鄙、无耻、下流，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这时最精彩简练的结尾来了，毛姆用了两句话将故事颠覆到了一个新的高潮：麦克菲尔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恍然大悟。

整个故事戛然而止。

读者们不知所措、张大嘴巴、满脸狐疑，回过头再去看这篇文章时，这才发现毛姆从头到尾，字里行间都在为这个结尾打伏笔。这场南太平洋的大雨是这个故事的背景，它努力配合着剧情的发展；汤普森小姐作为整个故事的重心，也用自己的态度、表情、服饰呼应着故事的起伏跌宕，作为读者可能你却浑然不知。

当你最后看到这个结尾惊诧不已时，却发现毛姆在结尾处等着你，他掩面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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