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帕吉传记第一章早年生活13

??帕帕吉

圣者本名H.W.L彭嘉,后被弟子尊称为帕帕吉(Papaji)。年10月13日,生于今巴基斯坦旁遮普。少时即志心向道,求诸四野而不得,最终于慧焰山拉玛那·马哈希尊者座下悟得自性。后虽已心无挂碍,但仍以居士身尽世间职责。他周游印度及欧美诸国,随缘度化,接引弟子。晚年长居印度卢克瑙,于年9月6日辞世。他是这个时代游戏世间,应机而出,以直指心性的究竟法要,度化众生的真正大成就者。

本系列摘自帕帕吉三卷本传记《NothingEverHappened》由其弟子大卫·高曼(DavidGodman)搜集整理,年出版。文中米色框中为大卫叙述。

二十世纪初,西旁遮普省*莱亚普尔地区**恰好地跨边界线。英国政府急于解决土地问题,任何人只要愿意清理森林、开垦农田,就可免费获得五十英亩土地。政府还新建一条灌溉渠,使这项农垦计划切实可行。于是成千上万人从印度更为贫瘠的地方移民来此。

*旁遮普(Punjab):横跨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大片地区,印巴分治后分为东西旁遮普,分属两国。

**莱亚普尔(Lyallpur):即今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的费萨拉巴德市(Faisalabade),巴基斯坦第三大城市,印巴分治前名为莱亚普尔。

莱亚普尔镇是英国人在十九世纪建造的,寄望它能成为新兴发展地区的核心。镇子以一英国高官的名字命名,市中心街道布局也类似英国的米字旗线条。当地的长住居民多数是穆斯林,但大部分安顿下来的新移民则信奉锡克教或印度教。这波移民潮结束时,莱亚普尔镇人口约有四万,锡克教徒及印度教徒超过一半。

帕帕吉的家族并不在这批农业移民中。他们属于一个小型婆罗门族群,几代人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祖先中有一人曾是锡克王国末代统治者澜吉特·辛格大君(MaharajRanjitSingh)的文官,这一王朝直到十九世纪中叶还统治着旁遮普的大部分地区。这个婆罗门族群祖上大多是学者,但帕帕吉的父亲帕玛南德(Parmanand)打破了家族传统,去当了火车站站长。当时英国政府需要大批有文化、受过教育的人来保障行政运作,于是长期以来作为印度文化教育精英的婆罗门有了许多新的工作机会。

大约在年,帕玛南德娶了一个十六岁少女,名叫雅穆纳·提琵(YamunaDevi)。他自己时年二十。两年后帕帕吉出生了,是他们总共九个孩子中的长子。依据传统,婴儿被送往母亲的娘家,一个叫穆拉里瓦里(Muraliwali)的小村庄,在莱亚普尔东北约五十英里。

帕帕吉的一些早期记录表示他出生在年10月13日。但我从官方文件、他的家人、他年轻时认识他的人那里搜来的信息,以及帕帕吉对自己早年生活口述的轶闻,却让我相信他出生在年10月13日。帕帕吉知道官方文件上记录的是年,但他的看法是文件有误,正确的年份应该是年。编写这本传记时,我采用的是稍晚的年份,理由详细记录在本书“来源和笔记”章节。

因为帕玛南德在不同车站间频繁调动,而且经常在不适宜安顿家人的偏远地区工作,帕帕吉幼年时没有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他六岁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母亲一起在穆拉里瓦里的外祖父母家度过。距村庄最近的镇子是六英里之外的古吉澜瓦拉(Gujranwalla),是当地的中心。后来,帕玛南德在古鲁纳纳克普拉(Gurunanakpura)买了栋房子,那里是莱亚普尔南部的小型婆罗门聚集区。尽管帕玛南德继续在旁遮普和俾路支省*不同地区生活、工作,也常带着家人一起赴职履新,莱亚普尔的这栋房子一直是家庭的主要住宅,直至年印巴分治。

*俾路支省(baluchistan):今巴勒斯坦西部,该国四个省份之一,北邻阿富汗,南邻阿拉伯海。

帕帕吉对于在城镇间不停搬家的生活还有些遥远的记忆,尽管大部分细节都不记得了。

“我一生都在旅行,”他有次对我说,“整个一生都从一地到另一地。直到年后期,因为年龄关系我才开始在勒克瑙安顿下来,此前我从没在一个地方住超过一年。”

90年代的帕帕吉

除了因父亲工作而频繁迁移,帕帕吉还常去旅行。每年盛夏,全家人都会休至少一个月的假,住在恒河边的圣城哈德瓦(Hardwar)。恒河在此处离开喜马拉雅山,进入印度平原。帕帕吉对恒河,尤其对哈德瓦热爱一生,这可以追溯至每年都在河里游玩数周的少年时代。

我(指帕帕吉)一生都被拉向哈德瓦。还是小孩的时候,我每年就和父母去那里住上至少一两个月。我父亲当时在铁路局工作,所以我们有免费的往返票。学校放两个月暑假时,他也会休假,和我们一起去哈德瓦。我五岁时就在恒河里学会了游泳和漂浮。那时我就能游到对岸。

帕帕吉的父母都是虔信而实修的印度教徒。雅穆纳·提琵会给娘家村庄里的女人唱拜赞歌*,而帕玛南德则热衷于持诵“嘉,悉塔罗摩”**。持诵(japa)就是重复念诵神的名号。

*拜赞歌(bhajan):祷告歌一种,无固定形式,从印度传统音乐中形成,以简短抒情诗表达对神的爱。

**嘉,悉塔罗摩(JaiSitaram):意为光荣属于悉塔和罗摩。

修行生活对帕帕吉有天然的吸引力,却不是以常见的外在修行形式表现出来。自三岁或四岁开始,他就会静静地坐着,闭着眼睛;寂静之流穿过他,他沉浸其中。他早年的修行举动让父母印象深刻,因此就叫他“罗摩(Rama)”。罗摩是罗摩衍那的男主人公,是大神毗湿奴(Vishnu)的化身。从更普遍的意义上说,罗摩就是神的一个名号。

帕帕吉对自己童年只有少量记忆,但我从他妹妹苏蜜特拉(Sumitra)那里采集了一些细节。尽管她那时还很年幼,没法亲眼见证,但帕帕吉早年的奇特举止早已是家族的传闻谈资了。年我在她德里家中和她交流。对话中,她经常称帕帕吉为“巴伊·撒赫伯(BhaiSaheb)”,这在旁遮普语中表示“尊敬的兄长”。

大卫:你对家庭生活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苏蜜特拉:我出生在年,比巴伊·撒赫伯小五岁。所以我最早的记忆是从年代开始的。我们父亲在许多不同的地方当站长。他不常在家,我们也必须在城镇间搬来搬去。

大卫:你还记得他在哪些地方当过站长吗?

苏蜜特拉:大部分都是些小地方。有个地方叫齐崇奇马莲(CheechonKiMalian),在莱亚普尔到拉合尔*一线上。他也曾在噶提(Gati)和乌巴斯普尔(UbasPur)上过班,两地都在莱亚普尔附近。有个车站叫做达德帕天尼(DadPatiani),靠近哈拉帕(Harappa),他也曾在木尔坦(Multan)工作过。还有些别的地方,但我记不得名字了。

*拉合尔(Lahore):现为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省会,为巴基斯坦第二大城市。

大卫:你父亲调动时,你们是否和他一起走?还是说家里其他人都留在一个地方?

苏蜜特拉:通常他调动时全家就跟着走。他每过几年就调动一次。我们搬去哪里,在政府区域都会有住所安排给我们住。刚开始被派去的地方都非常小,在农村,设施有限。我们会直接到农民的田头去买菜,否则就没地方买了。我们养着几头水牛,提供牛奶和奶油。家里人都非常喜欢牛奶和奶油,总是吃不够。

童年时,我们身边总有些水牛。有时候它们甚至和我们一起住在屋子里。巴伊·撒赫伯和他的弟弟经常带着水牛去附近的丛林里放牧。在那些地方有许多蛇,所以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坐下,蛇就会爬上来。巴伊·撒赫伯告诉我有时候蛇会吃掉他带的午餐。这对他来说完全没问题,因为他一点都不怕蛇。他还很小的时候就会抓着蛇的脖子,在自己头上舞动。他喜欢和蛇一起玩。

大卫:你们在这些偏僻的地方都玩些什么?怎么消磨时间?

苏蜜特拉:我们玩火车特别开心。火车到站后我们在车厢里玩,火车沿站台行驶时,我们就跳上跳下。

巴伊·撒赫伯非常淘气。他那时常常大肆作弄店铺的伙计。在每天最热的时候,或生意清淡时,商铺店主常会让年轻的男孩来看店。巴伊·撒赫伯常在男孩们不注意的时候跑到路边朝他们泼热水,有一次甚至泼热灰。

大卫:帕帕吉曾对我说,他还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常叫他“罗摩”。他怎么会有这个名字的?

苏蜜特拉:他还很小的时候常常用泥巴涂身,做普嘉仪轨*。这种时候,他会重复说“我是罗摩。我是罗摩。”因此父亲就开玩笑地叫他“罗摩”。这名字就这么叫开了,父母就都称他“罗摩”了。

*普嘉仪轨(Pujapath):一种虔信道仪轨,包括献供(puja)、持诵(japa)和念诵祈祷文经文等。

“罗摩”不仅只是他童年的外号。我曾遇见一些弟子到了年中期也这么称呼他。而帕帕吉的父母通常叫他“哈尔班斯(Harbans)”,这是哈里万什*的简称。

*哈里万什(Hariwansh):帕帕吉中间名字。

大卫:他还进行别的什么修行吗?你对他早年的修行生活还记得些什么吗?

苏蜜特拉:他常常出门去拜访镇子外边的苦行僧道场,经常在那里待到夜深。有次他回来得太晚,被母亲责骂,他就说:“我是水牛吗,要六点回来,让你挤奶?”有时如果他不回家,父亲就会到镇子外的苦行僧营地(sadhubela)找他。这是我们住在莱亚普尔时的事情了。父亲总是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如果巴伊·撒赫伯不见了,总能在当地僧人那里找到他。

苦行僧(sadhus)指印度教僧侣,通常过着四处云游的生活,在乡间漫游乞讨食物。住在莱亚普尔城外的僧团不属印度教,而属于一个被人称为“马斯特·卡兰达”*的穆斯林原始教派,这个教派以其跳舞、歌唱及出人意料且不合世俗的举止闻名。年,帕帕吉给他一个弟子起名为“马斯特·卡兰达”,那人对这一传统并不熟悉,于是请帕帕吉多说一些。

*马斯特·卡兰达(MastKalandars):印地语或乌尔都语的字面意义上,又可指欢乐、妙乐、不在乎世间悲愁者。

马斯特·卡兰达:您能告诉我关于您遇见过的马斯特·卡兰达的故事吗?

帕帕吉:我年纪很小时,有一群这样的人在我们镇子外扎营。他们通常一身黑衣,手腕上戴着金属镯子。他们唱诵时,会以种极富节奏感的方式,用棍子敲击这些镯子。他们是非常开心、无忧无虑的人,总是围成圈唱“马斯特·卡兰达!马斯特·卡兰达!”人们也因此这么称呼他们。在旁遮普,大多数人有点怕他们,觉得这些马斯特·卡兰达挺危险的,也多少有点疯,但我很享受和他们在一起。当你是马斯特·卡兰达时,你什么都不在乎了。他们甚至都不乞讨食物,就是唱歌、跳舞,镯子叮当作响,大喊着“马斯特·卡兰达!”人们听到声音就会过来,给他们食物。每天晚上,从夜里十点到次日六点,他们会一直在帐篷里唱歌跳舞。我很喜欢参加,但我知道父母绝对不会允许我在那里和他们过夜。

有时我对母亲说:“我打算和朋友一起做作业,在他那里过夜,然后早上从他家去学校。”

然后当父母以为我在学习或睡觉时,我就会跑出去和马斯特·卡兰达们在一起,看他们跳舞唱歌。他们一般会雇一些当地妓女来给他们跳舞。那些女人自然是为了钱。莱亚普尔的马斯特·卡兰达的首领有些悉地(siddhi,神通)。只要他想用钱的时候,就能变出一些卢比硬币来,所以他一直为众人花钱买乐。那个时候一卢比已算是一大笔钱。现在可能要花一百卢比才能买到当时一卢比就能买的东西。那个人的卢比硬币好像取之不尽。他用手在自己的膝盖上摩挲摩挲,就会出现一个卢比硬币。每个女子每次来跳舞都会拿到一个卢比,这让那人大受欢迎。一般来说,这些女子能获得的报酬远低于此。现在,像是赛西亚·塞·巴巴*也能为弟子们变出圣灰**,可拿圣灰有什么用呢?变出钱来买乐可要实在得多。

*赛西亚·塞·巴巴(SathyaSaiBaba,-)据称是舍第·塞·巴巴的转世。他展示的神通包括用圣灰变物、治愈疾病等等,其人颇有争议。

**圣灰(vibhuti):法会燃香等后所留灰烬。

每次帕帕吉不见踪影时,他父母就知道最有可能在镇外的僧人营地找到他。

有次他父亲来找他,他却说:“为什么你要来找我,而不是让我和神在一起?”

帕玛南德绝不会允许他和僧人们在一起。尽管他常常向僧人们抱怨他们让小孩子在那里逗留太多,但马斯特·卡兰达们依然允许帕帕吉来看他们的表演。

在《帕帕吉访谈录》*一书里,我记录了他早年生活另一事。

*《帕帕吉访谈录》Papaji:Interviews由DavidGodman编写,年由AvadhutaFoundation出版,收录了-年间几位外国弟子和记者与帕帕吉的访谈。

这是帕帕吉的版本:

童年时,其他男孩会根据各自的幻想扮演士兵或假装自己是著名的体育明星或政治家。而我却渴望模仿苦行僧(sadhus)。我对这些人的内心生活一无所知,但仅仅模仿他们的外表就让我颇为满足了。我记得有一天我决定要扮演一位裸体的苦行僧,还说服了妹妹加入游戏。我们脱掉衣服,用木灰模仿圣灰涂抹在身上,并在花园里生了一堆火,盘腿坐在火前。因为对禅修或瑜伽什么都不懂,我们能做的也就这样。邻居恰好从两家之间的花园围墙上看过来,可想而知,他看到一个身上涂满了灰的全裸女孩而大惊失色。我们那时太天真,没想过年幼的女孩不应该赤身裸体坐在外面。邻居叫来我们的母亲,游戏就被叫停了。

我以为苏蜜特拉可能就是故事里的女孩,就向她询问这件事。

大卫:帕帕吉曾说过他有次脱掉了所有衣服,在身上涂木灰,坐在花园里假扮僧人。还提到他说服了一个妹妹也脱掉所有衣服加入。你是这个妹妹吗?

苏蜜特拉:(大笑)不,不是我。是我们邻居的女儿,名叫雪拉(Sheila)。她妈妈看到她不穿衣服坐在我们花园里,非常生气,过来和我们妈妈投诉:“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做什么?”她没法理解那就是两个小孩在扮苦行僧游戏。我们知道他喜欢扮僧人,但我们也很难说服邻居那只不过是天真无邪的游戏而已。

大卫:所以他经常像那样坐着?

苏蜜特拉:他一直都那样,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朋友来找他时,他会让朋友们也一起那样坐在地板上。对巴伊·撒赫伯来说,那不是游戏。他经常会进入一种状态,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以某种方式在变化。他的脸会完全改变,以至于看起来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在这种变化期间,他的头发会根根竖起。

有次当他出了这种状态,我问他:“你看起来像那样的时候,你去了哪里?”他回答:“这不是像坐火车旅行,更像是飞机穿越云霄。”

莱亚尔普尔,古鲁纳纳克区,十二街:帕帕吉一家住在这条街上,直年。这张照片是近照。帕帕吉上次见到这条街已经是50年前了,他认不出自己家是哪栋房子。

在僧人营地度过的夜晚及在家禅坐的时光,让他没什么时间应付学业。他也不为之烦恼,因为他对这些毫无兴趣。

我在学校时不做作业,更喜欢玩。第二天去学校时我膝盖发抖,知道自己会为不做作业受罚,但我依然如故。玩游戏要欢乐得多。有时候我会因为不做功课而被藤条打,但大多数情况下老师会让我站一天。我喜欢站着,这要比坐在那里,被老师逼着一直解题好多了。老师自己不能打我们,他只能把我们送到教务长那里。所有的藤条都放在教务长的屋子里。

我在校时没怎么做作业。我喜欢和朋友一起玩,也喜欢晚上出去和僧人在一起,但我没时间做学校作业。我在男孩足球队里是守门员,所以常常很长时间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守门员并不一直参与在比赛里。大部分时间他就是站着,等着有什么发生。

老师放弃我了。我一到教室,他就会问我作业呢,我告诉他没做,然后就被送去我的角落面壁一天。这些惩罚不见效时,他就让我在自己的课桌上站一整天。他觉得这样我最后会累,会想要坐下来,但我从没妥协。我作为守门员是练过的,有能力整天站着,没有任何不舒服。

如果我不情愿在课桌上站一天,就干脆翘课,跑出去自己玩。在我看来,对小孩来说,玩耍要比整天坐在桌子前研究书本有益得多。我觉得自己当时就明白了这点。我心里一直有种感觉:“我能出去玩的时候,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死啃书本?”

帕帕吉童年时有一重要事件,是他在拉合尔亲戚家做客期间经历的一次深刻体验。他曾将之作为“我的最早记忆”向我叙述,所以很可能这件事发生在迄今为止所有他告诉过我的事情之前。事实上我觉得应该说,他所有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特别经验都是这件事情的后续。

那是年。英国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胜,所有学校都放假一个月,让学生庆祝胜利。他们还让我们佩戴一块纪念胜利的小牌子。我的母亲决定用这次计划外的假期去走访拉合尔市的亲戚。这肯定发生在那年夏天,因为我清楚记得那正是芒果当令的季节。

某个傍晚,大家都坐在拉合尔的亲戚家里,有人开始做一种用芒果、牛奶和杏仁混合的饮料。对我那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这东西让人垂涎欲滴。然而杯子递上来时,我却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并非我不想喝。事实上,我刚被一种让我平静的妙乐体验吞没,杯子递过来,我没办法回应。我母亲和其他在场妇女被我突然的静止惊吓到了。她们围拢过来,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在此期间,我的眼睛始终闭着。尽管我不能回应她们的询问,却能听见身边的讨论声,对她们想让我回到平日状态的种种尝试都一清二楚。她们摇晃我,轻轻拍捏我的脸,甚至有人把我举到空中。但没有什么能引发我任何的回应。我不是在倔着不动。这体验是如此势不可挡,它令我完全瘫痪无法回应任何外部的刺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们尝试了一切能想到的方法,想让我恢复平日有意识的状态,但都失败了。

我并没得病,之前在我身上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体验,事发前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征兆。因为它发生得如此突然,未有先例,而且怎样摇晃都无法唤醒我,于是我的家人得出了结论:我突然而神秘地被恶灵附体了。那时候,没有医生或精神病专家可找。一般发生类似的事情时,标准做法是带病人去当地的清真寺,请大毛拉*驱邪。那时人们甚至会带得了病或挤不出奶的水牛去,希望驱邪术和咒语多少能去除病苦。

*大毛拉(Mulla):伊斯兰教称呼圣人或教士。

因此,虽然我来自一个印度教家庭,还是被带到了当地清真寺,请一位大毛拉来看。他唱诵着一些字句,边用一些金属钳子在我身上扫过。这是驱邪的标准方法。大毛拉带着惯常的乐观语气说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但他的努力如同之前我家人一样也失败了。我还是一动不动,被带回家放在床上。整整两天,我都处于这平静、妙乐、幸福的状态,无法和任何人沟通,但完全清楚发生在我身边的种种事情。

两天后,我重新睁开了眼睛。我的母亲,一位热忱的黑天虔信者(bhakta),来到我面前问:“你有没有见到黑天*?”

*黑天(Krishna):或译克里希纳,印度教大神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史诗摩诃婆罗陀中是男主角罗摩的导师挚友。

她看到我如此快乐,就觉得并非如起初所想那样是被附体了,与之相反,她设想我是有了某种和她最钟爱的神祇相关的神秘体验。

“不。”我回答,“我能说的只是我很快乐。”

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和家人一样茫然。我那时还不知自己体验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促成我突然沉浸在那强烈得叫人无法动弹的妙乐中。

母亲再度追问时,我告诉她:“那是一种无边的幸福,无边的平静,无边的美丽。我没法用语言形容。”事实上,那就是直接体验自性,但我当时还不明白。要到很多年后我才能完全领会当时发生了什么。

黑天画像

这个记录与《帕帕吉访谈录》里的基本一致,只略有修改。在年接受名叫里希(Rishi)的芬兰记者采访时,帕帕吉又补充了一点细节:

在此体验期间,泪水从我眼里滑落。那是妙乐之泪。母亲想要知道我为什么哭了,但我没法告诉她。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哭了。母亲很担心我,之后几天她都不让我离开视线,甚至让我和她一起睡。

几天后,我们回到莱亚普尔,我回到学校。但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我一直有的那种妙乐到底是什么?”这种妙乐持续把我推向它本身。它不会让我的注意力去到别的任何地方。

我们的房子里有座大花园,里面有些桔子树。每天我从学校回家时,都会坐在树丛后面,手里拿本书。我不在乎书里的内容,拿着书只是为了让父母相信我在那里做作业。我没法描述自己心里是多么快乐,只能说有什么东西拉着我远离一切世间活动。

我怎么会有这种体验的?我不知道。我自己没有任何努力,就这么发生了。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来得到它,也从没听说别人有类似的体验,家里没一个人提到过类似的状态。那时我不懂印地文或梵文,所以从未接触过这些语言的哲学书籍。我们在学校和家里学习乌尔都语及波斯语,也能读一些那两种语言的诗歌,但这些七百年前的古诗并没怎么帮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里希:这一体验对你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帕帕吉:首先,我不会称之为体验,因为要有体验,就必须有体验者和被体验的对象。这两者都没有。有什么东西在内拉我,而那个拉我的东西没有形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不过你问我有什么影响,那就很容易描述了。从那一刻起,我一直都很快乐。在无法动弹时我于内在感到的快乐,在身体恢复平日状态后也没有离开。那种内在的快乐一直在,但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几年前,年,在勒克瑙一次日常的萨特桑*上,他再次强调发生的这件事,其本质无法描述。

*萨特桑(satsang)词形源自梵语satsanga,sat意为“真实”“如是”,sanga意为“陪伴”“相近”。指与上师或智者的亲近。不一定是语言的沟通,也没有特定的仪式,主要是心灵的亲近。通常表现为求道者直接面对师长,进行问答、领受加持等。

我什么都没见到。我完全觉察不到任何东西,所以我怎么可能描述它?唯一接近的描述就是我感到“无由的快乐”。每次当我被问起那天发生了什么时,我就跃回那个妙乐之地,那里完全超越世间。我无法描述它,但是感觉依然还在,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我无法称之为“无”,我也无法称之为“有”。我有觉知,但却没法说是对什么的觉知。有时候我称之为“空性”,但那还不够好。这没有表达出那个状态的喜悦和纯粹无杂染的妙乐。

还是让里希来接着提问吧,他问了大家都想提的问题:

里希:为什么在有过这样的对自性的深层体验之后,你还是成了祜主黑天的赤诚虔信者?

帕帕吉:我已经告诉过你那不是任何的体验,因为没有体验者。就算说那是对自性的体验,在当时我也完全不知道自性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我的母亲虔信黑天,就像全印度上亿人那样。我从母亲那里接受了黑天的故事和传统,直到它们也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对他的形象满怀爱慕,对我来说,他是多么美啊。

在唱诵黑天拜赞歌之外,雅穆纳·提琵还学习吠檀陀(Vedanta),这是一种从奥义书(Upanishad)中衍化而来的印度哲学。奥义书是古老的文本,大都写于两千多年前。而从中发展出的吠檀陀哲学的起源则晚得多。

帕帕吉的母亲定期参与伊湿瓦·昌德(IswarChander)教授的课程,他是村里的税务官,也是帕帕吉家族名下一所房子的租客。他靠朗读《参问之海》*来教授吠檀陀,这本书是十九世纪旁遮普圣人尼刹拉达斯瓦米**所著。《参问之海》多处专业性很强,所以伊湿瓦·昌德要经常停下来点评、阐释。在闲暇时,他也教授雅穆纳·提琵禅修。

*参问之海(Vichara-sagara):印度教圣者尼刹拉达斯瓦米(Nischaladas)用印地语所著。年马哈希尊者应弟子劝请,从泰米尔全译本中编写了一个精华版本,题为《参问宝鬘》

**斯瓦米(Swami):印度教众对瑜伽士或宗教导师的尊称。

从大约七岁开始,帕帕吉和母亲一起上过几次课。虽然颇值得怀疑他是否吸收了文本的含义,但他学得兴致勃勃。当雅穆纳·提琵注意到他对这些教授强烈感兴趣时,就开始在家里给他一些教导。帕帕吉曾叙述这些早年课程:

母亲常用一种非常实在的方法来教我教理。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决定是时让我学习什么是五大元素————地、水、火、风、空,它们如何彼此作用,以及为什么它们并不永远在一起。

“水推动地。”我记得她这样说,并用湍急的河水会冲走河岸来举例。然后她把湿衣服放在火边,向我展示火会令水蒸发消失。接着她吹灭火焰,向我展示风能胜火。她的这些演示让我知道当元素彼此相遇,一个会消灭另一个。

她之前就告诉过我身体由五种元素构成,我就开始疑惑它们怎样能好好待在一个地方而不打起来。这个疑问就带来了另一场演示,也是我第一堂教理课。

她拿了各种豆子和谷物,分别摆放成堆,放在厨房地板上。有大米、麦子、玉米粒、鹰嘴豆和豆子,按种类分别放好。一开始有五组,每组各含五粒相同的种子。每一组代表一种元素。

首先她从玉米堆里拿出一粒玉米放进大麦堆里。于是大麦堆里就有了六粒种子,她再取出一粒大麦放进大米里,接着用同样方式依次移动谷物豆类,直到每一组都包含了五种不同元素。我猜想演示到这儿的意思是要告诉我这些分开的元素可以组合并融合在一起煮成一餐饭,其中没有任何元素会和其它的打起来。但演示没有就此结束。虽然我当时只是一个小男孩,母亲依然开始向我解释这些元素组合的含义:

“这二十五粒种子是人体内的‘谛’(tattvas)。”然后她开始罗列起来。

雅穆纳·提琵用这种简化方式向帕帕吉解释的印度哲学是数论(samkhya),它有一套复杂且迥异于西方的体系来解释生命如何在人体内运作。二十五谛是基本的成分或者说元素,互相组合、彼此反应,共同展现出世界以及生活其间的生命。二十五谛是五大(地、水、火等等),五根(鼻、眼、舌等等),五识(自我、心念、理智等等),五行动根,包括了身体的不同部分,分别负责持住物品、行走、说话等等,以及五种气(prana)。气可以宽泛定义为令身体活动以及维持身体的生命力量,可再细分为不同的气,分别负责身体内不同器官的运作。

了解这些成份以及它们如何彼此作用是理解某些印度教教理的基础。母亲从她一位老师那里学到这些。她认定我已足够成熟,可以在如此年幼时就接触这些复杂的思想体系。虽然我很快抓住了她想要传递的观念,却不能说真的接受,视为宇宙真实运作的模式。我心里直觉知道这些描述不适用于根本且永在的实相,它们只是对转瞬即逝的身体的描述和观念而已。

建立起这套精巧的关于诸谛及其彼此关系的架构后,我们的哲学家进一步说要把这些作为“非我”全部否定掉。修行老师倡导要全面否定所有与诸谛的认同感。“我非身体。我非感官。我非了知的元素。我非身体器官。所有这些都属于身体,而我超越所有这些。”

与二十五谛的认同都要放弃。完成这些后,就可以开始真正参问“我是谁?”。这是通往解脱的究竟之问。

尽管我母亲是赤诚的黑天虔信者,但她有很强的吠檀陀背景。她鼓励我去进行“非此-非此”*的练习,告诉我应该认同于梵,即究竟自性,而不是认同身体及其组成元素。

她还鼓励我去重复大教言**“吾即梵”,给我讲什么是真正真实的,而什么是不真实、需要否定的。

*非此-非此:梵文“netineti”,不断否认对境非自性的修行方法。

**大教言(mahavakya):泛指奥义书中的名言圣说,也可专指四句教言,每一句出自一部吠陀。不二论吠檀陀认为四句教言都表明个体真我(阿特曼)与梵本来一体,修行人持此四句为曼陀罗以达究竟之地。

praj?ānambrahma:“般若即梵”或“梵即般若”(爱多列奥义书5.3属黎俱吠陀)

Ayamātmābrahma:阿特曼即梵(唵声奥义书1.2属阿他婆吠陀)

Tattvamasi:彼为尔矣(唱赞奥义书6.8.7属三曼吠陀)

ahambrahmāsmi:“我为梵”或“吾为圣”(大林间奥义书1.4.10属白夜珠吠陀)

“你是梵,”她说,“宇宙中只有梵,别的什么都没有,而你就是那个。梵超越了任何你能想到的东西。有一个地方太阳照耀不到,月亮照耀不到,星星照耀不到。在那个地方,地水火风四大元素都不存在。那就是梵,那就是你最高而真实的居所。如果达到了那个地方,住在那里,你就不会再回到这个无尽的生死轮回了。”

对小男孩而言,这些太高深了。可是她能从我的举动和对修行的兴趣看出我不是普通孩子。我毫不费劲全盘接收了这些信息和世界观,但当时我并不能完全消化,要到许多年之后才行。

那段关于日月星辰都照耀不到的段落出自《薄伽梵歌》,第十五章第六颂:“那是我的至高居处,日月火光照临不到,阿周那啊!人们到达那里,就再也不返回。”*

*此处采取了黄宝生的《薄伽梵歌》译本。本译中引用《薄伽梵歌》时若无其他说明,则表示采用这一版本。

帕帕吉的母亲通过否定与诸谛或其他组成元素认同而试图超越身体,帕帕吉总是打趣她这点。下面是《帕帕吉访谈录》里的记录:

他(伊湿瓦·昌德)了解许多吠檀陀著作,并能对这些作品做极具权威的解释。他最爱的著作是印度教圣人尼刹达的《参问之海》。我母亲能背诵大部分章节。许多年后,在我和马哈希相熟后,我发现他也喜欢这部作品,并且用泰米尔语作了删减修订,起名为《参问宝鬘》。

母亲的上师让她背诵许多吠檀陀颂文,而她平日也会重复唱诵。传统的吠檀陀修行有肯定和否定两种方法。修行人要么重复或观修一个大教言比如“吾即梵”,要么通过口说及感受“我非身体,我非皮肤,我非血液”等等来否定与身体的认同。目标是进入到某种心灵状态,确信自己的真实本质是自性,并坚信对色身的认同是错误的。

母亲经常唱诵这些“我非……”的诗句,我却常觉得滑稽。我从骨子里是个虔信者。我能明白由爱慕神祇和虔信而作的修行,但不明白这种几乎只是没完没了琐碎地罗列“我不是什么”的修持意义何在。母亲洗澡时会唱“我非尿,我非粪,我非胆汁”等等,这让我很受不了,就会大喊:“你在那里做什么?洗澡还是洗马桶?”我取笑她得很厉害,她最终不再高声吟唱这些诗句了。

他还以其他方法打趣母亲的宗教活动。苏蜜特拉在讲述帕帕吉童年其他妙事前,就曾先讲到这一点:

苏蜜特拉:母亲曾和我们一起去过许多宗教场所。她非常热爱哈德瓦,所以我们去过那里很多次。

她喜欢唱诵拜赞歌,同时打鼓,因此被称作“雅穆纳·朵启·瓦黎”(yamunadholkiwali,意思是击鼓的雅穆纳)。她唱诵黑天赞歌时常常进入狂喜,会左右摇摆,泪水滑落脸颊。可是巴依·萨赫伯却不太欣赏这类表演。如果他见到母亲这般举动,就会喊她说:“妈妈,有人死了吗?你为什么哭成这样?”

大卫:这让我想起另一则故事。你曾告诉过我,你们一个妹妹过世时帕帕吉的反应。你能再说一遍吗?

苏蜜特拉:有一天,巴依·萨赫伯和我们其他人都睡着了,母亲进房间,把我们叫醒。她说:“你们都得起来。你们的小妹妹死了。”我们都哭了起来。巴依·萨赫伯注意到母亲完全没哭,而是重复着“罗摩,罗摩”的名字。

巴依·萨赫伯对母亲说:“你为什么不哭?”

母亲回答:“无论是谁来到这个世间都必然会死。为什么要为这个哭呢?”

尸体送去下葬时,巴依·萨赫伯也在送葬队伍中。他回来前在墓穴上做了个记号。之后连续好几天,他每天都回到墓地,但不是去哀悼死者,而是挖开墓穴看妹妹是否死而复生了。

大卫:你记得和巴依·萨赫伯一起去哈德瓦的旅行吗?

苏蜜特拉:每年全家人都要去那里两个月。父亲会请假,我们就能一起去了。

有次我们在那里时,巴依·萨赫伯和另一个弟弟发现一位女性出家人好像在持禁语戒。她表示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话,巴依·萨赫伯觉得这一点很可疑,就躲在她的小棚子附近观察她。过了一会,一名男子独自带着些食物过来,两个人开口交谈了一会,这证明巴依·萨赫伯怀疑得对。他很生气,因为她骗大家自己在持禁语戒。他就走进那间木棚,点把火把它烧个精光。

巴依·萨赫伯无法忍受说谎的人。如果他发现有人试图欺诈或蒙骗别人,就会非常生气。他在家对我们非常严格。如果被他抓到哪个弟弟妹妹讲了谎话,他就会揍你一顿。我们都学乖了,知道讲真话更安全。他一直对我们说:“无论事实是怎样,你必须永远说真话。”

大卫:他年幼时的理想是什么?长大后想当什么?

苏蜜特拉:他一直想出家为僧。这一点任何人都毫不怀疑。一次有人问他为什么长大后要出家为僧,他答道:“我已经是僧人了。我不需要等到长大。”

除了伊湿瓦·昌,帕帕吉的母亲还有几位老师。有一人名叫果帕尔·达斯吉(GopalDasji),是著名的虔信道歌者。还有一人叫噶讷什·达斯果斯瓦米*,是位社会活动家,印度教组织“永恒之法”**当地分支的主席。他在帕帕吉家有定期聚会,雅穆纳·提琵和一些当地妇女都来参加,包括那位老师的妻子婆罗玛·提琵(BrahmaDevi)。

*果斯瓦米(Goswami):果斯瓦米在印度是一个姓,也是尊称,意为“感官之主”或“诸牛之主”,这里为尊称。

**永恒之法(SanantanDharma)或称为永恒的宗教,原意是印度教的别称,又可指印度教复兴运动及初期的印度教民族主义,现用这个词指如雅利安社(AryaSamaj)所领导恢复印度教正统本意的运动。

多年后,此人在哈德瓦建立了一所道场,名叫“七湖道场”(SaptRishiAshram)。帕帕吉在和80年代常住在那里,总是得到非常热情的招待,大家都知道他是道场奠基人的好朋友。

雅穆纳·提琵还有位老师,是克什米尔人,叫阿瓦杜塔·沙黎格罗摩(AvadhutaShaligram)。他读《瓦西斯塔瑜伽经》*给她听,并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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